王裒泣墓,让距离不再是距离
慎终追远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守孝自是孝文化中十分厚重的一页,守孝三年,期间不得进行任官、应考、嫁娶等活动,甚至还有为做官者量身定做的守孝假期“丁忧”,就算有万不得已的情由,也得经过皇帝批准“夺情”,否则就要遭受牢狱之灾。历史上西汉名将陈汤就曾因不守孝而获罪,可见在中国古代守孝兼受道德与法律的双重约束。
对于二十四孝,每个人的尽孝方式各有千秋。孝是一种伦理道德,孝心的轻重无法用既定的标准衡量。但若论起守孝,王裒绝对是最有资格的代言人。
王裒 用生命守孝
王裒,临沂七孝之一。
公元252年的冬天,天色晦暗阴沉,空中飘着洋洋洒洒的雪花,王裒的父亲王仪像往常一样去了朝廷,令王裒没有想到的是父亲这一去竟然再也没有回来。朝堂上,晋文帝询问众大臣东关之役失败的原因,其他人都沉默不语,唯有刚正不阿的王仪将矛头直指晋文帝,说是皇上指挥失误,结果招来了杀身之祸。
听到父亲死去的噩耗,王裒哀痛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清廉正直的父亲会遭此横祸。自古忠孝难两全,王裒面临的是“忠”“孝”最激烈的碰撞:“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可皇帝就是“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天子。万般无奈之下,王裒和母亲决定带着父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山东老家营陵。回到老家之后,在华安寺住持的资助下,王裒将父亲安葬,还在墓侧搭了个庐棚住了下来,每天早晚在墓旁跪拜。看着坟茔,父亲的教诲言犹在耳,一想到自己再没机会报答父亲,王裒就忍不住“攀柏悲号”,泪水洒到树上,久而久之,这些树木也枯萎了。因对朝廷的悲愤,王裒不再朝西向而坐,以示终身不臣朝廷。
父亲去世后,深切感受到“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王裒更加竭心尽力地照顾母亲。营陵夏季气候多变,雷雨天气频繁,隆隆的雷声总让母亲惊惧不已。母亲去世后,王裒依然谨记母亲怕雷。每到风起云涌,电闪雷鸣时,王裒就不避风雨地奔至母亲坟前,拜哭着说:“母亲不要害怕,有儿子在这陪着您呢!”
王裒在营陵以教授为业。双亲去世后,当他讲到《诗经·蓼莪》:“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的时候,心有感触,泪流不止。为了不再勾起老师的思亲之情,其门人受业者再也不翻阅《诗经·蓼莪》,这也可见王裒对门生的影响有多大。
公元311年,朝廷发生动乱,王裒的老家匪盗四起,社会不得安宁,他的亲族们都迁移到江东以躲避祸乱。王裒不忍弃父母离去,仍痴痴守在坟茔旁边,最终被盗贼杀害。
至此,王裒的一生终是走完。从尽孝到守孝,孝已经融入到他的骨血。可生死的距离太过遥远,王裒的孝心终究无法跨越,给孝子王裒留下了无尽的悲痛与遗憾。
形式与实质 守孝的归处
王裒孝心可鉴,守孝精神可嘉。但细看守孝细则我们发现,古代的守孝制度未免过于严苛,就连孔子的学生宰予都曾提出过质疑,他对孔子说:“守孝三年时间太长了,我看一年就可以了。”孔子却让宰予碰了个软钉子,对宰予说:“只要你觉得心安就行,但也没必要让所有人跟你一样。”
古代文化大都是根据内心而来,真正的守孝并不需要靠规定,只有发乎内心才能体现守孝的真正意义。要不是心甘情愿,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也不过是套在人身上的枷锁而已。反思古代守孝,刨除严苛的形式,守孝,于个人而言,意义在于回报父母;对社会而言,实质是对孝道的弘扬。
“爸爸早安,天冷了,多加点衣服。”
“妈妈,今天工作有点累,想你了。”
“生日快乐!”
…………
这些都是网友在网上纪念馆里的寄语。不同于文采飞扬的祭文,平实的话语流露出的是对已逝亲人每天挥之不去的怀念。从守孝的精神旨归来看,这也是对守孝“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一种秉承。
无论孝以何种形式存在,对于生养我们的父母,要勿忘心安。
这么近 那么远 常回家看看
其实,若求心安,父母在世就应多尽孝道。没有无法跨越的生死距离,现实中的距离却也让人无可奈何。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这句话如今越来越多地被提及,从侧面反映出这在当今社会已变成相当普遍的现象。社会的发展拉近了我们与其他人的距离,却也将我们带离父母身边。手机、视频使得交流随时随地,让我们产生“这么近”的错觉,但终因只可远观而不能弥补距离造成的失落感和空虚感。
我们每天穿梭于高楼大厦之间,奔波于各色人等之中。各种责任、压力纷至沓来,挤压着我们有限的时间和生命,我们作为儿女的身份让位于房奴、车奴、孩奴身份,我们的时间只有闲下来才能分给父母一点。我们已经习惯了让父母等待,等我们有钱了,等我们有时间了,等我们……其实,父母一直都在等,从我们嗷嗷待哺等到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对于这些我们从来都知道只是未曾真正在意,因为我们深信父母会一直在原地。但苍老不过一夕之间,我们总是错估时间的残忍性,让尽孝基本上处于“未完成时”。
于是“常回家看看”被搬上台面,并严肃地写入法律。我们相信,这项举措的真正目的不在于惩戒而在于倡导和弘扬孝道文化。“常回家看看”是让爱回家,我们在满足父母的精神需要的时候,获得的何尝不是一种精神满足。
未来陪父母的日子少得只能以“天”或“次”来计算,生老病死规律我们无法抵抗,但怎样度过看似所剩无几的相聚时光,减少若干年后的愧疚,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中。
注:对王裒的籍贯有两种说法:城阳营陵与北海。如果以正史规范,《晋书·地理志》无北海郡,而《晋书·孝友传》也记叙王裒为城阳营陵。
《后汉书·郡国志》载城阳国于东汉刘秀建武年间取消,属县划归琅邪国,属县有:开阳、临沂、阳都、缯、即丘、华、费、东安、蒙阴、东莞、朱虚、营陵、安丘、盖、临朐、剧、广。《晋书·地理志》中说自魏至晋,分北海郡设立城阳郡,莒为其属县,营陵仍归属琅邪,晋司马炎太康年间分琅邪置东莞郡,营陵归属东莞。由魏至晋,城阳没有营陵,营陵不归城阳,成为了历史上的无头公案。而城阳、东莞郡郡治——沂水则始终属于古琅邪的范围。所以,乾隆《沂州府志》将王裒归为乡党,树碑立传。目前由于王裒的墓位于山东昌乐县,所以一般将王裒归为昌乐人。无论其生于何地,作为临沂七孝之一,他都是沂蒙孝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隅。
(孙明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