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今日：工人们的欢喜与忧伤
《钢的琴》
有一个很火爆的电影叫做《钢的琴》，据说是去年最受好评的影片，连《激荡三十年》的作者，著名的财经作家吴晓波都忍不住跨行作业，激情慷慨地为其写起了影评。
《钢的琴》的故事主体其实很简单，上世纪九十年代，国有企业遭受最严重的危机，破产的破产，关停的关停。一时间，曾以为自己会抱国企这个铁饭碗啃一辈子的工人们成为最直接的落难者。被厂子“下放”的他们为求生计，开始辗转轮流于各个工作岗位。《钢的琴》里面的几位工人便是如此，他们在下岗后的轨迹完全不同，有的成为黑社会团伙的小头目，专职赌徒；有的成为杀猪专业户，甚至还有一位成了草根歌手，凑成了在红白事上演奏的草台班子。
其实按照现在的眼光，仿佛没有一个很上“台面”的职业，与其说是生存，不如说是在各个行当里摸爬挣扎，但是男主人公陈桂林却有了非常上“台面”的想法。他要为女儿造架钢琴。当然这个造钢琴也是被迫无奈，没钱买钢琴，而钢琴又是拯救濒临破损婚姻，争夺孩子抚养权的重要筹码。
以工人为主角，在当下市场多崇尚富丽堂皇华美物欲的背景故事来看，这无疑是一个典型小人物的电影。
但却淋漓尽致地充斥着工人们的悲欢。
尽管这悲欢看起来有些荒诞不羁，甚至充满着灰色调侃的自嘲意味。
天上地下
现在五六十岁的中年人，如果他的职业曾是“工人”，那么不管他现在从事哪种行当，很有可能只有在回忆当年做工人的时候眼里才会流出骄傲夺目的光。
是的，那是骄傲。真正的骄傲。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工人”是个远比其他职业要吃香得多的职业。许多人以当工人为第一目标，并以为会一辈子都以这个为荣。但伴随着市场经济的逐渐推行，很多经营不善的企业日渐窘迫。但再困窘，工人们仍觉得自己还是党旗上的那把锤子，他们仍能开天辟地，无坚不摧。
直到1986年8月3日，沈阳市政府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连续亏损十年、负债额超过全部财产2/3的沈阳市防爆器械厂破产，并收缴营业执照。”
至此，工人们“铁饭碗”的美梦戛然而止。
更可惜的是，沈阳爆破机械厂一事并不是偶然事件。这种状况在接下几年里得以延续并呈井喷式发展，几乎没有复原的可能。
尊严与门面
如果说现在大龄剩女们的择偶筹码是再俗气不过的“有车有房”，时光回溯三十年，那时的女人们大多会说，图什么，不就图的那个工人的身份？
三十年河东与三十年河西。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们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出租车上的司机师傅老吴恰恰是临沂市某企业的员工，厂子虽然没倒闭，但已然效益不好。老吴便买了个出租车，闲的时候跑跑活儿赚赚生计。
老吴喜欢将自己的这个决定叫做“有眼光”。在他眼里，就这样下去的话，厂子Game Over是早晚的事儿。其实老吴并不老，现在也就三十七八岁。只是大概因常年跑车，皮肤被晒出了巧克力般的颜色，眼角笑纹很深，再加上有点驼背，看上去足足比实际年龄大了七八岁。
老吴和我们说，如果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他们厂子已经属于“树倒猢狲散”的状态。伙计们有一搭没一搭的仍去上班，但是私底下已经开始各自找活儿干。有的人租了店铺打算卖点心，有的人打算去建筑工地当瓦片工，还有的人甚至当起了男家政。总之各有各的门道。
话说着，手机响了。
老吴接起电话时一脸温柔。挂了手机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们，女儿提前放学了，能不能顺便去接她？正好与我们顺路。
我们欣然答应。
可车子在距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处就停了下来。我们问是什么原因。老吴垂头，目光有些别样，闺女不愿意让同学看到咱是开出租车的，说那样没面子。
这话听着不顺耳其实想想也没啥。老吴又说，也难怪小孩儿有自尊心。他们之前填什么父母资料，她同学不是填的老师就是什么机关单位公务员，再不济也在什么事业单位。打电话问我该怎么填。我说就填工人吧，咱不是还没退休吗。但后来那表我看着了，闺女填的是“自由职业”。
这年头，自由职业好像也比咱当工人的有门面。
我们如鲠在喉。
成功和“钱程”
这个国家的发展速度令整个世界都忍不住侧目。比如，富豪榜们越来越多了华人们的名字，虽然在贫困线上下浮沉的人们也不是个小数目。再比如，伴随着“中国梦”的提出，小到小学生大到刚毕业的青年人都在描绘着自己的梦想。从班长、学习委员甚至到小组长，很多家长为了让自己的小孩儿能在班里有个“一官半职”，甚至不惜动用各种手段去取悦老师；而大学生们的择业第一意向雷打不动的是公务员，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你的梦想是什么？
有人答是法官是科学家，有人答要成为局长或经理、或教授。大家的答案五花八门，但却很少再有人说，我的梦想是成为工人。
虽然我们的旗帜上坚定不移地认为“工农”是我们最牢固的联盟，但工人们的职业落差在三十年之间，何止是落了千丈的距离。
有钱就是成功。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当这个概念大行其道，当成功的概念变得狭义而刻薄，只与金钱发生关联时，工人就成了“没出息”和“窝囊”的职业代名词。
可他们明明就是社会的“中流砥柱”，是我们最不可或缺的重要群体。
当我们带着有色眼镜去观察工人的举动言行时，请不要忘记，是他们托举起了这个国家最明亮的一缕阳光。
看看我们的党旗，请给他们肯定与尊严。
(妩冰)